婁敬洞洞虛觀碑記
杜仁傑
山至岱宗，天下無山矣。其尊雄渾厚，固應為群嶽之長，然面陽則磽確若無生意。凡物在陰，便覺深且秀，泉則甘冽，土則膏潤，木茁而拱然，栗實如拳許，是豈人力所能成，地勢使然也。有洞號婁敬者，蓋耳之熟矣，獨以不到為恨。先無居民室於其間，是以人罕至焉。壬辰後，有道士曹志沖自燕薊來，直抵所謂婁敬洞者，至則以日為歲，朝畚暮鍤，芟夷除剪，經營不出者餘三十年。其徒稍稍來集，於是有殿有廡，有廚有齋，有庫有廄。志沖蓋嘗師事掌教李真常，得以額請，因揭為洞虛觀。或者曰：境如是其邃，人如是其堅，締構如是其美，不以文石壽之，所傳恐難久也。曹致寧者，貳於曹志沖者也。致寧性絕巧，鑿斧斤鋸，日不去手，前規後模，左布右置，率皆致寧所為，勤矣哉！一日，走東平，款予以文志其顛末。予辭之曰：頃當親詣其所，周覽勝概盡得之，然後秉筆，庶幾無滲漏，必如斯而可。致寧諾而去。予歲以結夏泰安為例，因取道由吾清亭，行不五十里，居民指謂，此走洞虛路也。少北而東，分叢薄，欹仄而上，跂而望之，北山巉絕如立屏，諸峰迤（麗）[邐]如擁抱，前有大嶺橫截如平，雲翳以密林，蓊然如比櫛，若無間可入。徘徊欲返轡者數四。從者曰：業已來此，今且薄暮，將安所？稅駕至，則窅然無所見。明旦輒晴淨無纖滓。方丈、瀛洲，徒聞海上；閬風元圃，只在眼前，信奇觀也。若夫洞之名不一，大者似間架，計厥基有三，榱桷鉤連，柱礎負戴，甚類匠手設繩墨而為之者也。舊有玉皇殿，不知何代所作，繪塑猶有存者。小者似懸鐘，僅容三四人。傍有玉柱峰，高數百尺，攀緣未半，又得若龕若塢者，捫之凝滑可愛，主者以上聖像實之。噫！渠能不見夫他山之為物也頑礦，殆不可以力穿而穴焉。政使強之，能深得幾許，抑亦勞哉。豈若茲山，通徹颼漱，其與仇池接境，誠不遠矣。此豈非萬古煙霞之傳舍，四時風月之蘧廬者耶？其名曰洞虛固宜，遂記之。
（道光《長清縣誌》）
（王宗昱編《金元全真道石刻新編》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，第24-25頁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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